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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淳一这东西——陆求实
2014.05.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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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天,好几路记者走马灯似地打来电话,关于渡边淳一要我谈点什么,人,作品。
  说起渡边淳一,少不了这顶帽子:“情爱文学大师”。称之为情爱文学,说明不同于色情文学(日本称“官能文学”),可毕竟不是爱情文学。当然,这是以吾侪的爱情观审视的结论。当年,《失乐园》多少风靡,磨昬抉聩,平地刮起一股狂飙。记忆特别深的是,当时作为某外企品牌主管我在片场监督广告摄制,女主角是后来家喻户晓的“小燕子”,导演却心无旁骛,手里捧本书,一停机便翻看起来。不消说,是《失乐园》。也因为它的离经叛道的情爱观——还是有删节的“洁本”——而激起种种议论。冲击是不免的。
  渡边淳一喜欢写婚外情,不伦之恋,甚至虐爱,因此唾骂声始终与码洋如影随行,客气点,曰“情爱文学”。记得老头儿自己说过,最欣赏的作家有萨德、川端康成。或许,他就是萨德和川端康成的合体。萨德让贵族淑女在闺房里无节制地追求快感,渡边则喜欢让男女主人公在京都的温泉偷享云雨之欢,只是不必在房中探讨探讨同性恋、唯乐主义、无神论等哲学问题了。一如萨德,渡边老头儿对男女情爱场面的描写极细腻,极有想像力,极唯美,使人情不由己面红耳赤,心旌迷漾。最令人惬服的,是他的作品似乎有一种宋词的婉约气质,章节的标题都富有韵律、节奏以及镜头感,格调上更像川端康成。置身那样美得心怡神旷的场景,你还会有猥琐、肮脏的感觉么?恐怕只有心向往之。写婚外情实难驾驭,稍许的差池,便有色情之虞。老头儿堪称走钢丝高手,拿捏得当,情节丝丝入扣,入微的人物心理和细节描写,说它越轨、畸形,却那样自然,那样刻骨铭心,从而使作品心安理得地厕身文学的桂堂。
  色情,大概是指作者以挑逗读者的官能为终极目的,从这个意义说,“官能”二字似更到位。读渡边作品显然激不起官能偾兴。他写性,其实是写爱,写爱其实是写人性,通过非伦理的“绝对的爱”找寻被近代文明吞噬的爱的本能、生命的本真。其实,一部《流冰之旅》足以让其拥趸释怀,让批评者哑然了,干干净净的纯爱在渡边笔下也可以写得如此美,一样刻骨铭心。
  日常生活中的渡边淳一是位和蔼、容止雅正、讲究衣着的老头儿。上了年纪,日本人喜欢穿和服,更衬托出持重、安宁的气质。和服下的渡边风度翩翩,略显腼腆,对女性彬彬有礼。这样的男人想不俘获女性的芳心也难。随着作品畅销,被拍成电影和电视剧,众多女演员争相出演“渡边女郎”,老头儿有机会“潜规则”了一把,不过他倒挺认真,大方地承认是情人。接受媒体采访时,也不止一次表示作品中有自己的影子,“假如缺乏自我体验,小说就到不了这种强度”。不由地感佩,渡边老头儿为人坦诚,挚情,言行合一,虚伪矫饰、说一套做一套那种做派,跟他是无缘的。但他始终维护着家庭,大概算是对世间的唯一妥协。
  套用和渡边一样是个“美男”的贝尔纳-昂利·莱维(Bernard-Henri Lévy)的诘问:“如果一种道德观重视的只是个人幸福,而不顾公序良俗、家庭伦理、婚姻的责任,那么这还是道德吗?”问题是,如果既大胆追求幸福又小心地维护婚姻和家庭,那是道德还是不道德?坦坦荡荡做,总比遮遮掩掩、口是心非来得更道德吧?想起2008年,与出版社共同策划引进号称规模最大、品种最全的渡边淳一自选集,我负责部分翻译统筹工作,其时与责编有许多交流,用年轻责编的话说,老头儿特擅长描写男女之间那个肮脏的事,而很多人却是敢做不敢说,窝在阴暗角落里看完了,又跳出来骂娘或者不屑,用这个世代的语言评之,两个字:去他!
  渡边写过被许多人当作男性教科书的《男人这东西》。男人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东西?不知道专写男女越轨之爱的渡边淳一在粉丝或抨击者眼里又是什么样东西,至少,他在我心中,是个可尊敬的老头儿。
  他说过“只有爱可以战胜对死亡的恐惊”。最后一部作品依旧是描写情爱的,《再爱一次》。最早接触渡边淳一作品,是我旅居日本时,懵里懵懂翻看过他的《云梯》。现在斯人真的踏着云的阶梯升天,因云而上了,云上想必自有美女列列,鹤心老头儿又可以谈一次刻骨铭心的恋爱了。
 

 
作者简介:陆求实,上海翻译家协会会员,毕业于复旦大学新闻学系、日本亚细亚大学国际关系学部,业余坚持文学翻译十多年,出版有数十种、约500万字的译著,曾先后获得上海市翻译新人奖上海市优秀中青年艺术家上海市文艺家荣誉奖等荣誉,2011年荣获日本第十八届野间文艺翻译大奖。他翻译的渡边淳一作品有:《流冰之旅》(文汇版)/《流冰之恋》(浙江文艺版)、《一片雪》、《欲情课》、《男人这东西》、《女人这东西》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