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为汉学家、翻译家系列采访之四，我们希望通过这一系列，能够让读者深入了解和感受到，当下各国对中国文化的需求，以及翻译工作在文化交流中的重要意义和作用。

　　夏海明（ Agustín Alepuz Morales），自由译者、作家。在翻译和出版界连续工作了十多年，专业方向社会科学、经济和外交事务。他在中国有多年工作经验，现在为西班牙和中国官方机构做翻译和研究。他相信用笔可以拉近不同文化之间的距离，希望能为中西交流做出贡献。

　　新年伊始，在中国文化译研网（以下简称译研网）会议室，夏海明先生与编辑们愉快地聊起了他的翻译创作以及中西方的文化差异。

 

 

　　从学语言说起

　　“从小我就对学语言有着浓厚的兴趣，尤其是汉语。因为汉字的形状和欧洲语言完全不同，这更激发了我的学习热情”。夏海明先生一头灰色卷发，高高的鼻梁上架一副眼镜，眼眶幽深，透着浓浓的书卷气，讲起话来慢条斯理。

　　“在大学的汉语班里，总会有这样的现象，第一年，我们班里一共有四十人，第二年只剩下二十个人。到了最后一年，就只剩下我和我的几个朋友了。”听到这里，我们都不禁笑了起来，对于外国学生来说，汉语确实是一门很难掌握的语言。夏海明先生继续说，“这是汉语本身的难度造成的。很多西班牙的学生发现，他们并不能像学习其他欧洲语言一样轻易地学会中文，他们也无法静下心来，每天坚持学习汉语，背单词、做练习，下工夫，所以最终很多人都放弃了。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夏海明先生顿了一下，自己也笑了，“就是西班牙人本身并不擅于学习语言，他们更愿意把时间和精力放在享受生活之上。”

　　说到学汉语，夏海明先生还谈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现在，越来越多的西班牙家长疯狂地让孩子学习中文。”他甚至用了“疯狂”一词。“他们认为孩子学会了中文，未来可能会有更多的就业机会。中文将成为世界的语言。” 

　　谈中西语翻译

　　本科的学习结束之后，夏海明先生继续深造，攻读了亚洲经济研究专业，这为他日后的翻译事业打下了基础。研究生毕业后，他开始从事财经类、社科类文章的翻译，积累了一定的翻译经验。

　　他认为，翻译是与原文斗争，与自己母语斗争的过程，是对自己的挑战。翻译也是一种精读，是在更深的层面对原文进行思考的一种方式。夏海明先生说，因为自己的母语是西班牙语，所以更侧重于汉语向西语的翻译。“翻译中最大的困难是，即使看懂了原文，直接翻译，西班牙读者也不一定能接受”，那么，如何将原文的精髓用西班牙语自然巧妙地呈现，就成了一个难点。

　　在谈到翻译归化与异化的问题，即译文更倾向于贴近母语表达还是保留中文特色时，他认为，“翻译是一种平衡，既不能完全保持原文的味道，也不能完全使用母语的表达方式。当然，由于考虑到受众，在这个平衡的基础上，译文会稍偏向于母语，这样更容易让读者理解和接受”。

 

　　开始转向文学翻译

　　近些年，夏海明先生将工作重心转向文学翻译。 

　　目前，他正在翻译先锋派作家格非的长篇小说《敌人》。“对我来说，写作是对人生的思考，翻译是对作者文本的深度思考，是与原文、母语的斗争。在这些思考和斗争中，我看到自己的进步。文学是我的爱好，翻译是我自修的重要方式。这也是我转向文学翻译的重要原因。”         

　　对于为什么选择《敌人》翻译，夏海明解释说，“在今年的北京国际书展上，我与作家格非本人有过交流，我们都认同文学是对生活的思考。《敌人》中‘敌人’和‘抗争’的概念符合我对翻译和人生的认识，而且《敌人》中讲述的‘家族’的概念比较容易被西班牙人所理解。西班牙民族是很不容易相信政治和外人的民族，相对而言，家族观念十分重要。” 

　　西班牙读者眼中的中国文学

　　谈到中国文学作品在西班牙的传播，不能不令人感到遗憾。“目前，被翻译成西语的中国文学作品少之又少，莫言是唯一一位全部作品被翻译成西班牙语的作家。而这只是因为他的作品曾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并非因为西班牙人对他的作品真正欣赏或认同。”夏海明先生介绍说，西班牙读者比较倾向于阅读美国的畅销书，对中国传统经典作品并不是很了解，对中国当代文学作品也知道甚少，认为日本文学是亚洲文学的代表。

　　之所以出现这种状况，夏海明认为，“与西班牙人对中国的认识有关。很多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国过去封闭保守的时代，因此存在偏见。但这并不能怪他们，两个国家文化差异太大，很难让一名普通读者对这样一个遥远的国度，并且在精神文化差异如此之大的情况下，对中国作品感兴趣。”

　　但兴趣可以慢慢培养，“比如让孩子从小学习语言。文化差异永远存在，不可能一下子拉近距离，但可以通过传播知识来增强彼此的了解，语言是必不可少的、重要的工具。”夏先生再次强调了语言的重要，“要做好语言的教学工作，语言是文化传播的基础”。相信汉语教学的深入势必促进中国文化的传播。 

 

 

　　文化差异与传播

　　2012年至2015年期间，夏海明先生在财新网上开设博客，其内容主要是写中西文化方面有趣的差异，中国人“奇怪”的心理特点，分析中国热点时事新闻，探讨西班牙经济危机和加泰罗尼亚独立运动等等。这些博文让国人从一个侧面了解西班牙，也让国人站在一个“外国人”的视角，反观自己的一些行为和心态。

　　这位“东游的堂吉诃德”告诉我们，中国与西班牙间的文化差异是很大的，还举了很多的例子。“西班牙人几乎不看中国的电视剧。生活化的中国电视剧，说实话让西班牙人觉得无聊。西班牙人喜欢的电影大多是中国古典题材的，比如《英雄》《卧虎藏龙》等。或者反映中国社会问题的作品，比如范冰冰主演的《苹果》”。

　　“在西班牙推广中国文化，突破点在于寻找共鸣，爱情和亲情这类题材的文学作品会比较受追捧。再比如莫言的魔幻现实主义类型的作品，也会受到西班牙人的喜爱，可能因为它与拉丁美洲文学有相同之处，更容易被接受。”

　　夏海明最后还表达了对译研网的期许：“希望这个平台可以让我与更多的中国作家、翻译家，甚至出版社加强沟通交流。我更希望能够有机会与作者面对面交流，与译者讨论和解决翻译中遇到的问题，分享经验。

    

作者：姚丽蓉　陈柁君　　来源: 中国文化译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