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乡村》（节选）

[英] 狄兰•托马斯 　海　岸译

我那远近一路驰骋的女孩
流连于梦中拼读炉边童话的原野，
别害怕或别相信，裹着羊毛头巾的狼
跳着脚奔跑，粗哑地发出咩咩的叫声，
我的宝贝，我的心肝，
在露珠浸润的日子，欢快地跳出落叶满地的狼窝
窜入玫瑰林的房子吞食你的心肝。

睡吧，慢慢地酣然入睡，不要过于沉迷拼读，
我的女孩在夜晚漫游乡村童话里的玫瑰和州郡：
牧鹅人或猪绝不会变成农家院落里的国王
或火一般热烈的哈姆雷特
冰一样冷酷的王子，
蜂拥在灌木林的男孩和雄鹅，发狂而叮当作响
拂晓前，设法从你那儿获取那颗蜜糖般的心，
  
天真的谎言也不会在生根的幽谷求欢
与打孔，并在我骑手哭泣的羽毛间撕裂。
羊齿草一再替你挡开女巫扫泼的泡沫，
乡村的花朵入睡，翠绿的树林默然看护。
快快地躺下睡吧，
安然又宁静，滑离灯心草丛呼呼的风声。
我的女孩，除非丧钟鸣响，摇你入梦乡

钟声从不相信或害怕野外的影子或符咒
在你远近一路驰骋时，会耙犁或雪埋你的鲜血，
谁会幽灵般怯懦地出没寒鸦栖息的山崖？
除了月光在群星璀璨的井口清越地回响
谁会隐匿于月明的幽谷？
山岗触及天使！夜莺赞美的歌声飘自
圣人的小屋，穿越女修道院和落叶斑斓的屋顶，

知更鸟落在树梢，三圣母玛利亚在月光下闪现。
至高无上的至圣所，林中动物的眼睛
在雨中水珠般倾诉，最阴森的幽灵猫头鹰
发出不祥的哀鸣。狐狸和林地跪在血泊里。
此刻童话颂扬
星星在草场上空升起，彻夜地放牧寓言
在绿草摇曳的圣桌。永远不必害怕

裹着羊毛头巾咩咩叫的狼，也不必害怕
长着獠牙的王子，在春情荡漾的农庄陷入
爱情的泥潭，但是要警惕那露水般温顺的贼。
乡村多么神圣：哦，住在自然亲切的乡村里，
感奋绿野的美好，
玫瑰林中的月光在祈祷者的脚下飘荡，
愿歌声和鲜花庇护你，愿你快乐永远

欣然就寝。安然入睡在松鼠窜动的小树林，
低矮的小屋，亚麻、茅草、星光遮蔽着屋顶：
愿你尽享神的祝福，虽然你穿越的狂风
刮自四处潮湿的影子和咆哮的锁孔，
尽管誓言那么冷漠。
但是走出鸟嘴、蛛网的黑暗和摇动的树枝，
别忘记那贼正偷偷而执着地搜寻而来，

飞雪般隐秘，露珠般温顺地飘向荆棘，
就在今夜以及每一个辽阔的夜晚，直到丧钟
在塔楼里敲响，在炉边童话的马厩上空
送我自身最终的爱进入梦乡；灵魂走过
修剪一新的水面。
今夜以及你星星般降生后的每一个夜晚，
他不停地搜寻而来，犹如冬雪飘落，

雨点洒落，冰雹猛击羊群，犹如山谷里的迷雾
飘过干草般金黄的马厩，露珠飘落苹果树上
飞旋的尘土，飘落在晨叶击打的荒岛，
犹如星星陨落，犹如翻飞的苹果籽
轻轻地滑行
又飘落，鲜花般盛开在我们腰间开裂的伤口，
犹如世界沉落，犹如寂静的旋风无声无息。

　　狄兰•托马斯（1914～1953），英国20世纪著名诗人。诗歌围绕生、欲、死三大主题；诗风粗犷而热烈，音韵充满活力而不失严謹；其肆意设置的密集意象相互撞击，相互制约，表现自然的生长力和人性的律动。他的诗歌掀开了英美诗歌史上新的篇章。

　　海岸，原名李定军，上海翻译家协会理事。复旦大学外文学院副教授，兼香港《当代诗坛》副主编。著有《海岸诗选》（2001）、《挽歌》（长诗，2012），译有《狄兰•托马斯诗选》（2002, 2013修订版）、《塞缪尔•贝克特诗选》、《流水光阴——杰曼•卓根布鲁特诗选》（2008），编/译有《中西诗歌翻译百年论集》（2007）、《中国当代诗歌前浪》（汉英对照，欧洲POINT 国际诗歌出版社, 2009）等。曾应邀参加“第15届阿根廷罗萨里奥国际诗歌节”（2007）、“第2届中国青海湖国际诗歌节”（2009）、“第48届马其顿斯特鲁加国际诗歌节”（2009）。